「小姐要一起吃個飯嗎?」
「小姐要一起喝個咖啡嗎?」
我得到的卻是
「小姐,要一起看個鬼嗎?」
Octoberfest過後,月底就是萬聖節,在那前夕,某個下午我突然有通未接來電和語音信箱。不聽則已,一聽驚人!!這低沉的嗓音也......太好聽了吧,我曾經很喜歡中廣李季準的聲音,這個聲音雖然不是那麼有磁性,卻很有男人味。
於是我忘記聽留言內容,只好再聽一次。
"Hi, MiMi, this is Big Fish AKA the genius. There is a haunted trail at balboa park. I'm wondering if you are interested in going with me and some friends. You can also invite your friends to come, and I can pick you guys up. Call me back, bye."
(MiMi,我是上次那個天才,我跟我朋友最近要去萬聖節鬼屋,妳跟妳朋友也想去的話跟我說,我再去接妳們,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Big Fish,免得他太得意,那通留言,我重覆聽了5遍。
同時間有個韓國男生Paul,透過Angel,很積極地邀約,單獨約會一直被我婉拒,即使他後來的邀約都附帶一票女生朋友,卻因為他追求的女生中,有不少來自我們同一群台灣女生,大家心照不宣。
這樣說起來,距離啤酒節都已經過了2個禮拜,Big Fish應該不是想要追我,而是想呼朋引伴,共襄盛舉。不必背負著別人的期待和心意,壓力相對沒有那麼大了,於是回了通電話給他,說Angel跟我都會去,而Big Fish也回覆他會帶2個朋友,第一次在國外,我放鬆地赴約。
說實話,我一直很怕鬼。
小時候不敢關燈一個人睡,覺得腳趾露在被子外面就會被虎姑婆拿去當雞爪凍,睡覺都蓋得緊緊的,半夜上廁所要念佛號,看鬼娃恰吉做了一個禮拜的惡夢,看七夜怪談做了一個月貞子從各式各樣容器爬出來的惡夢,中影文化城那種閃燈不斷最後丟球的爛招鬼屋還是可以把我唬得一愣一愣,從頭到尾都拉著表哥的衣服不敢張開眼睛。所以我不看鬼片,不聽鬼故事,不去鬼屋。
可能告別上一段戀情打擊太大,我想克服自己的恐懼,當時即便有人提出高空彈跳進蟑螂屋的邀約,我可能也會答應。
可是答應都答應了,該怎麼辦呢?
「嗚........嗚.......嗚嗚.......唔嗚......」現場音效十足,詭異風聲,墓地鳴泣聲,還動不動就突然來個巨大聲響!!時不時就傳來鬼屋內驚聲尖叫實境秀!!
跟大家一起站在離售票窗口40步遠,30步遠,20步遠,好希望前面排隊的人把票都買光,售票窗口擺上「售罄」或「完售」的牌子。
10步遠,已經看得清楚票價了,天哪!我為何要花看一場好電影的錢來這裡受罪?!
5步遠,Big Fish開始幫大家收錢了,我顫抖著遞出紙鈔。
買了.......他買票了......來不及反悔當膽小鬼了......我想我眼底應該閃著絕望,臉色比鬼還蒼白,可以角色扮演孟克的「吶喊」吧?
沒想到排隊等著進鬼屋的隊伍比買票還長好幾倍,這種等待上刑場的煎熬,我總算了解,可是至少還沒進入鬼屋內,大家正熱絡地聊著天。
「你知道哪一個台灣明星嗎?」
話題達人,好奇寶寶Angel又出動了。
"Of course!!!!!!! Jay Chou!!!!!!!! OMG, he's so good!!!!!!!"
「我也喜歡周杰倫耶!」
「Oh man! 他的歌很酷,長得又帥」
說還不夠,Big Fish竟然念起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嘻。
「帥?他不是帥的吧?你都比他帥」
我想表達的只是周杰倫不帥,不過Jay迷們別急著生氣,因為我待會很快就得到口業報應了。
「真的嗎?謝謝。」
天哪!一般人會知道這只是隨口開玩笑,他是在靦腆甚麼啦?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鬼」,突然出現在我們身後,一轉頭就看到駭人的驚聲尖叫白面具一語不發,全身批著黑色斗篷,手裡拿著(假)電鋸,白面具貼近到必須用鬥雞眼才能看清楚他,那一瞬間,我唱出了魔笛裡夜之后的高音,只不過是尖叫版本,引發了隊伍的騷動,「鬼」順勢鑽出隊伍,跑到空地拉動馬達,發出電鋸聲響,再唰地衝進人群,附近的膽小同好也開始發出此起彼落的尖叫!!
嚇到心臟從嘴巴跳出來差點吞不回去的我,開始覺得踏入鬼屋的前途堪慮,發現Angel也是驚魂未定。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之後,異口同聲對Big Fish說
「進去裡面可不可以帶著我們走?」
「怎麼帶著妳們走?」
「就一人抓著你衣服一邊這樣」
「嘩!那我衣服會不會被妳們扯掉啊?」
Big Fish的另外2位朋友是情侶,所以自成一個防護罩小天地,也挺像大樹及無尾熊。
終於,該面對的這一刻來臨了。
在公園裡搭的鬼屋,選擇的場地是像陽明山黑森林一般的樹林,有學校巴士、墓地等室內和露天場景,噴灑乾冰的森林裡煙霧飄渺,更增添迷霧裡的黑暗恐懼。
第一站要走進巴士,小小的密閉空間實在沒地方躲,於是我決定全程閉上眼睛,說好的「抓衣服」也變成抓住Big Fish手臂,我想Angel應該也正跟我做著一樣的事情,因為耳邊傳來Big Fish求救
"OMG! I can't move!"
(天哪我沒辦法前進了)
狹窄的巴士走廊根本容不下三人行,於是我們變成老鷹抓小雞的隊形,Big Fish是母雞。
我完全不曉得發生甚麼事情,閉著眼睛,雖然有嚇人的音效,可是低頭搭著前面人的肩膀,我們竟然也順利走下巴士了。
走出巴士,我們又恢復並排走的隊形,其實當時有一種錯覺,Big Fish好像魔戒裡的大樹精靈,緩慢卻堅定地扛著2個小哈比殺出重圍。
事實上,Big Fish一點都不想當大樹精靈,因為不斷地聽到他時不時哀嚎「怎麼前進不了?」「我~的~衣~服~」「天哪!我不能動了!」「這邊其實不恐怖,妳要不要張開眼睛看看?」
直到我們的人體粽子模式被一旁墓地的「鬼」發現,特意來逗逗我們。「鬼」先是在我耳邊發出哈氣聲,發現我決意不張開眼睛,就改叫我張開眼睛。
當我傻了是不?
眼見「鬼」跟我們僵持不下,連Angel都張開眼睛看了看周圍佈置和「鬼」,跟著Big Fish一起勸我
「MiMi,妳就把眼睛張開吧!『鬼』還蠻好笑的,他一直在等妳張眼睛~」
殊不知大腦語言區塊已經徹底瓦解,講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英文,大意就是「嗚嗚~走該~我鼻要,我鼻要,我鼻要詹開眼睛,奇怪欸你,為什麼一定要我詹開眼睛」!!!!!!
最後走出鬼屋,把眼睛張開,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第一次的自白
雖然時間晚了,但是玩開了的Angel,上車後問Big Fish可不可以順便去著名的景點─Coronado Island。
「一點都不順便啊!路程是相反的。可是如果大家都想去,可以開過去~」
Coronado是聖地牙哥海灣的小島,從聖地牙哥有座橋通往小島,大橋跨越海灣,白天可以看到藍色的海、藍色的天、白色的帆船,以及停靠在港口的遊艇;晚上可以看到兩岸大樓的夜景,映著水面波光,非常美麗。
到了夜晚的Hotel de Coronado停好車,有面被路燈照得昏黃的沙灘,以及遠方黑色的海,傳來陣陣浪潮聲。
方才被恐懼矇蔽雙眼,這時候我才留意到Big Fish的情侶朋友,身高差一~~~大截,嬌小的Ammie是華僑,應該能號稱150,而Mark則是「誰都別想傷害」的俄國人,跟Big Fish差不多高,快要180,Ammie就這樣整個人依偎在Mark懷中欣賞浪漫的夜景。到現在認識他們5年,Ammie一直少根筋,有趣的故事多如牛毛,Mark的羅馬求婚記也是一絕,而下個月我們就要參加他們的婚禮,見證另一段愛情故事了。
夜色中,Angel咻地單手從包包掏出相機,東拍拍,西照照,不斷按下快門,跑到不見人影,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其實還有另一個人啊!) ,站上高高的石頭,吹著海風,不發一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想下石頭了,蹲低身體,一只偌大的手掌突然伸到我眼前,扶著手跳下石頭,那手掌收了回去,也沒說話。
「你說你多小的時候搬來美國?」
我決定打破沉默。
「7歲的時候,我爸媽分開了,所以媽媽帶我來美國。」
那個......我沒有想知道這麼詳細呀~
「你都跟第一次聊天的人說這麼私密的事情嗎?」
「沒有。」
「所以你在加州長大?」
「不是,我.......」
就這樣,從他小二剛來時,一句英文都不會說,被黑人和白人欺負,遇到一個良心事業的老師,在放學後幫他補課,一字一句教他英文,到他現在離開台灣的家人,也離開住在別州的媽媽,隻身在加州工作。
聊得不多,卻很自然。
沒有任何負面情緒,更來不及讓人心生憐憫,他的故事裡,有堅強的母親,有樂觀的小孩,有踏實的人生,有單純的笑聲。
他沒有把我留到最後才送我回家,讓我鬆了一口氣。
即使到現在,我一直記得那一晚,在波光瀲影的碼頭邊,平淡聊往事的Big Fish的側臉。
到了夜晚的Hotel de Coronado停好車,有面被路燈照得昏黃的沙灘,以及遠方黑色的海,傳來陣陣浪潮聲。
方才被恐懼矇蔽雙眼,這時候我才留意到Big Fish的情侶朋友,身高差一~~~大截,嬌小的Ammie是華僑,應該能號稱150,而Mark則是「誰都別想傷害」的俄國人,跟Big Fish差不多高,快要180,Ammie就這樣整個人依偎在Mark懷中欣賞浪漫的夜景。到現在認識他們5年,Ammie一直少根筋,有趣的故事多如牛毛,Mark的羅馬求婚記也是一絕,而下個月我們就要參加他們的婚禮,見證另一段愛情故事了。
夜色中,Angel咻地單手從包包掏出相機,東拍拍,西照照,不斷按下快門,跑到不見人影,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其實還有另一個人啊!) ,站上高高的石頭,吹著海風,不發一語。
不知道過了多久,想下石頭了,蹲低身體,一只偌大的手掌突然伸到我眼前,扶著手跳下石頭,那手掌收了回去,也沒說話。
「你說你多小的時候搬來美國?」
我決定打破沉默。
「7歲的時候,我爸媽分開了,所以媽媽帶我來美國。」
那個......我沒有想知道這麼詳細呀~
「你都跟第一次聊天的人說這麼私密的事情嗎?」
「沒有。」
「所以你在加州長大?」
「不是,我.......」
就這樣,從他小二剛來時,一句英文都不會說,被黑人和白人欺負,遇到一個良心事業的老師,在放學後幫他補課,一字一句教他英文,到他現在離開台灣的家人,也離開住在別州的媽媽,隻身在加州工作。
聊得不多,卻很自然。
沒有任何負面情緒,更來不及讓人心生憐憫,他的故事裡,有堅強的母親,有樂觀的小孩,有踏實的人生,有單純的笑聲。
他沒有把我留到最後才送我回家,讓我鬆了一口氣。
即使到現在,我一直記得那一晚,在波光瀲影的碼頭邊,平淡聊往事的Big Fish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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